【虚构创作】“你这是腿受伤,嘴巴吃辣椒干什么!”徐天野蹲下身子说。“我这是转移注意力大法。古有关云长下棋刮骨疗毒,今有我石头哥吃辣疗伤。”端木石说道。
呼……哧……一阵刺骨寒风将睡梦中的徐天野惊醒,他睁开双眼,漆黑的夜空,一轮圆月亮得出奇,洒下片片血色月光,风吹着月光在地面铺开,隐约可见满地细细的砂子和棱角分明的砾石,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。
四下无人,只有稀疏的几颗野草和远处依稀的山影在风中摇曳着,似乎是在等待某位主人的醒来。
“怎么就我一个人?”徐天野心道,“石头呢?不会被野兽叼走了吧!”
石头,全名端木石,复姓端木,单名一个石,外号“石头”。他是徐天野的发小,打穿开裆裤那时起,两个就玩在一起,摸鱼捕鸟、野外寻宝、探秘冒险那是常有的事,两人甚至还为了探寻野人踪迹而抓过野猪,这事儿至今还是两人的辉煌战绩,每每谈起自然是骄傲不已。
徐天野在夜色中起了身,在月光中摸索着找寻他的同伴端木石。又一阵寒风袭来,刺骨难挡,一个踉跄,差点跌倒。
这地面软绵绵,砂子居多,砂子大小均匀,都是细砂,夹有部分砾石、块石,大小形状各异,有些棱角分明,有些圆润光滑。可见,这地方常年风力强盛,风化作用明显,石块不断被风力打磨风化,分崩离析,变为砂砾,继而又将底部“新鲜”的块石翻起,周而复始,漫漫黄砂越积越多。
估摸走了二十分钟,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块巨石,巨石侧边貌似躺着一个人。徐天野一个箭步上前,“石头!石头!”徐天野扶起端木石,见他两眼紧闭,呼吸平缓,想必并无大碍,只是昏睡了过去。徐天野又叫唤了几声,端木石双眼颤了几下,慢慢睁开了。“天野,这是哪儿啊?”端木石说道,正要站起来,突然“啊”的一声,又瘫坐了下去。“啊,疼!我的腿!”原来是端木石的腿受伤了。端木石右小腿有一个伤口,紧实的裤腿布已被撕裂,布上的血迹已经凝固,显然受伤已有一段时间,只是刚才初醒,并未察觉。“我看下……这不行,还是得先处理一下伤口。”徐天野说道。
徐天野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,看似小家伙,刀锋却异常锋利,泛着冷光,刀尖处特意切割出一个弧形弯口,配上紫光檀木刀柄和皮质刀鞘,好不精致。这把刀由徐天野在十五岁时用碳钢打磨自制,故取刀长15公分,刀柄刻有“抚刀向天吟,心野驰万里”。可见是主人的得意爱惜之物。
“你行不行啊,别把我的腿整残了。”端木石叫道,“腿可是人的第二心脏。身体的动脉运行,心脏是主力;对静脉来说,肌肉收缩产生的压力是血流动力之一,尤其是腿部静脉回流就主要靠小腿肌肉收缩。你可不要‘司马懿破八卦阵——不懂装懂’。”“我看你还真是啰嗦,话那么多,看来只是小伤。那行,就让这伤口化脓留疮吧。”徐天野回怼一句。“别呀,那赶紧的,麻溜一点啊!我嘴巴还是得咬着什么吧,别等下被你弄成咬舌自尽了!”端木石说完,便拿出口袋里的几根生红辣椒,嚼了起来。
端木石的祖上为明朝武将,由守府升到副将,官拜镇殿大将军,退后隐匿于成都府,再往后又迁来中原。端木石身高体壮,颇有祖上之风,却仅习得几下插科打诨的招数,但是其偏爱文墨,通史善辩,利口巧辞,尤对歇后语、哩语痴迷,出口成句,一张嘴可让“咸鱼翻身”“枯木逢春”。其还有个癖好,天生爱吃辣,无辣不欢,不要说正儿八经吃饭,就是平常也是辣椒不离身,时不时往嘴里塞一根,还自诩其嘴皮子便是吃辣椒练习得来。
“你这是腿受伤,嘴巴吃辣椒干啥!”徐天野蹲下身子说道。端木石说道:“我这是转移注意力大法。古有关云长下棋刮骨疗毒,今有我石头哥吃辣疗伤。”
徐天野笑了一声,不语。
徐天野扯开伤口处的裤腿布,伤口呈“一”字形撕裂状,伤口不大,但是淤青红肿,显然是毒素作用,伤口周围还有利刃刮擦痕迹,亦或是野兽牙齿,因淤血固化,难以分辨了。
徐天野又从包里掏出煤油打火机,包里万物具备,真可谓是百宝包。将刀锋在火上烘烤一圈,再用刀尖切开伤口,将伤口腐肉下的淤血余毒刮去,再用酒精清洗伤口后包扎好。这几步看似简单,却差点要让端木石昏厥过。端木石总归是条硬汉子,过程中一声未吭,满嘴的辣椒停止了咀嚼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,这下硬扛得真不容易。
“好啦!这下伤口应该不会感染了,但是若要好全需要几天。”徐天野说道,拍了拍端木石的肩膀。“没事儿,我身上这筋骨肉,常人不可及也,区区这点小伤,隔天就好。”端木石脸上露出坚毅,似乎忘记了刚才的疼痛。“你先休息下,我去捡些干柴,生个火。”徐天野说完,向远处走去。
不到一刻钟,徐天野抱着一些干枯的枝丫和木头块回来了,生起了火,两个人暖和了起来。
“老徐,你说这是哪里啊?乌漆墨黑的。”端木石问道。“我也还没有完全弄明白。”徐天野站起身来,向周围望了望,又说:“不过有几点可以肯定。第一,我们应该是在北半球。你看,这里遍地黄砂,风化明显,肯定常年有风,再看这里的小灌木,树形都是往西南方向倒去,说明常年吹的是东北风。如此长时间风向不变,大概率是东北信风。”“为什么是东北风?万一上个月就是西北风呢?”端木石问道。“我刚才捡柴火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下那几棵小灌木,树形先不说,上面枝丫的开裂总是同一个方向,而且树干年轮的倾斜角也几乎一致。”徐天野又说道,“所以,这个地方的风向应该都是一个方向,不会变化,如果是稍微改变一下方向,哪怕是十天时间,树木生长就会有记录的。”
“就按你说的,风向常年不变,吹的是东北风,那为啥是北半球呢?南半球就不吹东北风吗?”端木石拾掇了一下篝火,火焰更高了。徐天野掏出包里的小本子,在写着什么,说道:“信风主要是由副热带高气压吹向赤道低气压,位于中低纬度,在北半球形成东北信风带,在南半球形成东南信风。信风带的风向机会不会改变,年年如此,周而复始,信誉度极高,是很讲‘信用’的风,航海家们亦称之为贸易风。当年,葡萄牙航海探险家麦哲伦第一次越过南半球,就是依靠信风。”
端木石从包里掏出一包花生,丢给徐天野几粒,继续问道:“那你是怎么判断是东北方向的?” 徐天野吃着花生,顿了顿,合上本子,说:“我记得这几天是农历十七左右,看月亮是满月的形状,我记录了下我刚醒来时候月亮的位置,再结合它现在移动的位置和轨迹,就可以判定大致的方向,八九不离十。当然,如果需要更加精确,则需要通过北极星估算纬度。”“老徐,厉害啊!我就服你这位学富五车、满腹经纶的大学者。再加上你刚才对我施展技术娴熟的手术,真不愧是‘被窝里放屁——能文(闻)能武(捂)’。”说完,端木石坐着作了个揖。
“得了,别贫了!你这张嘴可以把天上的嫦娥都骗下来。”徐天野又说,“第二,我们极有可能是在一个海岛上,或者至少是一个半岛。海砂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,晶相主要为石英,长石和岩屑颗粒比较少,这边的砂子很细,磨圆度也很好,夹有贝壳类杂质,符合海砂的特点,这是其一;你抓一把砂子用力握紧,会比较粘手拍不干净,黏手感也是海砂的特点,为其二。还有,你可以用嘴巴尝尝砂子是不是咸的,咸的说明被海水浸泡过,石头你试下吧。”徐天野说完,抓起一把砂子就往端木石嘴巴送去。“别,我才不尝呢,你都判断出来了,我吃个砂算啥意思啊。”端木石一个翻身,躲开了,坐正后又道:“我也有个发现,你刚才捡的干柴,里面有几块是木板,我觉着木板边缘切割整齐,并且木头进行了耐腐处理,不像是自然形成。古代的木船,用的木料大多是经过桐油浸泡或树漆涂刷,上面还留有吸附的贝壳。所以,这些木块应该是来自古船的残骸。”“可以啊,石头!”徐天野裹紧了衣服,又道:“今晚是没办法前进了,等明天天一亮,我们再去探个究竟吧。幸好你是小石头,找了块大石头,给我们今晚挡个风雨,不然我俩今晚可要成为冻僵的僵尸喽。”
发现端木石的地方,正好有块巨型石英岩。巨石高二十余米,突兀高耸,与周围平坦的沙地格格不入。从地质学上来解释,这块石头是在一亿年前的燕山构造运动时从海底抬升的沉积岩,由海底沉积的砂岩和泥岩经过岁月的积累形成,经过千万年风沙的打磨,不断剥落风化,体积逐渐缩小,而今尚余二十米,可想当时的尺寸大得惊人,也惊叹大自然的伟大手笔。该石像一把利剑从天而降斜插入地面,底部恰好有个横向凹穴,两人一前一后爬了进去,里面进尺约有三米,足可将就一晚。
次日,天刚蒙蒙亮,徐天野就被端木石叫醒:“老徐,快起来,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。”徐天野心里一噔,立刻坐了起来,只听见外面传来“呲熬……呲熬……”的声音,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嘶吼声,声音时大时小、忽远忽近,鬼哭狼嚎一般,让人心里瘆得慌。徐天野钻出石洞,一道亮光正好射向他双眼,霎时眼前白茫茫一片,过了会才缓过来。只见外面光线刺眼,狂风怒吼,乌瘴漫天,视线所及之处黄龙腾起、声如牛吼,近处地面的砂砾也翻滚起来,蠢蠢欲动,恨不得马上加入“黄龙”的队伍。
“不好!是沙暴!”徐天野一个踉跄,迅速爬回来了石洞。端木石也退了回来,说道:“啊,玛格巴子,竟遇到这破玩意儿?”片刻功夫,砂石“黄龙”便已到了跟前,狂风嗷叫,闷雷滚动,石块剧烈晃动起来,像这把宝剑终要被巨人拔出一般。强风卷着砂石,从石洞门灌了进来,瞬间双眼模糊,空气满是砂土味道,呛得人难以呼吸。幸好“黄龙”停留时间不长,三五分钟的功夫便离去,石块坚固,顶住了沙暴。
狂风如雷的响声远去,但周遭依然发出“擦……擦”尖锐刺耳的声音。“沙暴已经过去了,为什么还有这奇怪的声音?”端木石说完望向徐天野。“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,难道这不是沙暴吗?”徐天野拍拍身上的砂土,起身翻了出去,端木石也跟了出去。刚才那会功夫,洞内已积了半米黄砂。
外面,光线依旧刺目,看起来白茫茫一片。这地方,雾气浓重,久散不去,再加上刚才飞沙走石,空气中土水组成的细微粒极多,阳光在此空间发生多重的散射漫射,人眼瞧去就是亮白一片。“这声音是哪里来的?”徐天野百思不得其解。突然,远处地面有一条抖动的黄线,由远及近,像水浪一样冲了过来。顷刻间,四周的地面也抖动了起来,整个地面仿佛变成了一块地毯,起伏波动,再后又变成了一锅煮沸的开水,上下翻滚得愈加厉害。
“流沙!”徐天野一把拉住往前走的端木石,两人又退回到石洞旁边。地面的砂砾像煮开水一般,由远及近,慢慢沸腾,眼看就要抵达两人站立的方寸之地,流沙却在一丈开外停了下来,任凭外围沙浪何其凶猛,竟是过不来。
流沙是一种特殊地质现象,是沙子中渗入了水,由于水的浮力作用,沙粒间的摩擦力减小,当两个达到平衡,沙粒便悬浮在水中,从而形成了半液态的沙水混合物,是一种沙土液化的过程。流沙是可怕的恶魔,可以吞噬一切。十七世纪,牙买加的罗伊尔港口就曾发生过因地震引起的流沙,造成三分之一的城市消失、两千余人丧生。
“昨晚上沙地还好好的,为什么现在就成了流沙?难不成我俩是‘ 鼻梁碰着锅底灰——触霉头(倒霉)’,这运气也忒差了。”端木石说完,拿了一根辣椒放嘴里,似乎辣味可以驱散心中的惊恐惧怕。徐天野半蹲在地上,伸手抓了一把沙子在手上揉搓,说道:“一般来说,沙子之间的水分要足够多才会让普通沙子翻滚起来。但是昨晚地面平坦,硬度适中,初步估计水分不多,应该是刚才的狂风沙暴让地面振动,可以增加浅层水压力,从而使沙子迅速发生液化,形成流沙。”“咦,那我们这脚下为啥没有……变液体……液化?难道是我石头哥镇住了这流沙妖怪!来,沙妖子,哪里走,接招。”说完,端木石将手上一块木棍扔了出去。这木棍是昨夜他枕着睡觉用的。“我想该是这块石英巨石插入地下极深,甚至与地下岩石相连,流沙对它来说是蚍蜉撼树,撼动不得。是这块大石头救了你这个小石头!”徐天野说完拍了拍这块给他们两次庇护的石英巨石。
两人聊天的片刻时间,流沙吞噬了地面的野草、杂木、砾石……甚至连端木石刚才扔出的木棍也不见了踪影。转瞬间,地面上又出现了一些刚才没有的奇怪物件,木块、布匹、陶瓷残片,金属器皿……这些物件应是埋藏于沙子深处,随着沙土液化的上下翻滚,被带出地面。远远看这些物件残片,有些年代久远,比如那布匹残片,像是古船旗帜;有些又与当今之物差别不多,比如一盏铜器煤油灯,像是民国之物。徐天野正准备细细观察,流沙上下翻滚不止,部分物件又沉入了沙海中,继而带出其他,不断更替。
“老徐,那有个人。”端木石叫道。徐天野看向端木石手势方向,只见约十米开外地面躺着一个人,也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这里。难道也是被流沙从地底带出?活物?还是死尸?看其服饰,至少为明清之前的款式,但衣服光泽鲜亮如新,又不像是古代之物,旁边还出现了几样骸骨,看似人之尸骨,让人不寒而栗。
说来也巧,正当两人想上前察看之时,流沙似乎停了,原本翻滚的地面回归平静。“走,我们过去看看。”徐天野说道。于是,两人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缓缓向前走去。原来是一具古尸!尸体为女性,身形矮小,肌肉和脏器已溶解,骨骼蚀变为软骨,皮肤暗色,枯槁致密,犹如鞣皮包裹全身。这是一具鞣尸。与干尸不同,鞣尸多形成于潮湿土壤地区,尸体处于温度较低、空气不流通的土中,细菌的生长繁殖受到抑制,腐败会变慢或停止下来。风吹云动,古尸安静躺着,压藏了千年的故事无言述说。古尸服饰直领对襟,紧窄袖口,无带无扣,在衣片的背部采用接缝和贴边,腰部有彩绘牡丹装饰图案,工艺和样式均出自宋代。受理学思想影响,宋代服饰以儒雅质朴、修身合体为宜,欧阳修《浣溪沙》有云:“天碧罗衣拂地垂,美人初著更相宜”,即是对宋代服饰的梗概描述。
古尸旁边还有几根骨头,似乎是某种动物的骨骸,徐天野来不及细看,就被古尸左手上一个花瓶大小的物件吸引。其状酷似“猴戏龟”,母猴怀抱小猴席地而坐,低头目视右下侧的一只乌龟,龟头高昂,面露愠色,龟身下部还活灵活现露出一只前足和一只后足。整个“猴戏龟”的图案动静配置自然,惟妙惟肖,但是细看材质,非石非泥,线条也不够精致细腻,更像是一个自然天成的作品。
“狗头金!”徐天野脱口而出。端木石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惊,说道:“哎哟,我说老徐,能不能别咋咋呼呼的,在这个女尸旁边我们说话还是轻声细语一些,免得把她给吵醒了。”说完,端木石捡起一根树枝,掰下了那个物件,仔细观察。
狗头金是一种天然块状黄金,为世上稀有之物。宋应星《天工开物》记载:“水沙中所出,大者名狗头金,小者名麸麦金、糠金。”“黄金?这块石头看起来暗淡无光,雕刻得也很粗糙,哪里像黄金。”端木石一脸疑惑,不过心里也闪过卖金发财的念头。徐天野拿过“猴戏龟”,说道:“自然界中存在的狗头金通常是自然金、石英和其他矿物组成的集合体。真正的黄金被其他矿物质包裹在里面,俗称‘石包金’。你看这雕刻线条处,便有黄金色纹路。”徐天野又说道:“狗头金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之物,据说这世上发现的最大狗头金重达二百三十公斤,这个才顶多三公斤。狗头金自然天成,但却大多与动物形似神似,从古至今都有一种神秘的色彩。这块狗头金造型独特,想来是不庸之物。”“莫非是这女尸看我俩辛苦,特意托来相送,那咱就恭敬不如从命吧。”说完端木石便要装进袋中。徐天野拍开端木石的手,转身继续观察。狗头金虽为天然,但这块形神俱佳,不像是天成之物。为何又会在这千年女尸手中?狗头金往往预示着黄金矿脉,但此地无山无水,矿脉何从谈起?一连串的疑问泛起,让徐天野胸口起伏。
“老徐,救我!”思绪被端木石的叫声打断。徐天野一回头,看见端木石一只脚已经陷入泥沙之中,身体逐渐倾斜,眼看就要被泥沙吞没。这流沙怎么又开始了?来不及思考原因,徐天野三步并作两步,飞身上前一把抓住端木石的右手。这次流沙面积小,应是踩到了流沙坑,但这吞噬的力量些许不减,拉拽着端木石的身体寸寸往下沉。“抓紧,石头。”徐天野的手臂肌肉颤抖,青筋凸起,仿佛要炸裂一般。徐天野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石头,你不要挣扎,越挣扎越下陷,你两只脚试着慢慢向两边张开。”端木石哪里顾得听,待徐天野又重复了一遍,才照样子试了一试。果然,下沉的速度慢了,往下再沉了约一尺,便停止了。徐天野缓了口气,随后两人试着使巧劲,一个轻拉一个微蹬,慢慢地从沙坑里爬了出来。“没想到我石头也会有命悬一线的时候,得亏老徐救了我……呼哧……”端木石喘着粗气,拍了拍徐天野,又道:“你后面使的那招叫什么?怎么不动就上来了?”“我那是玄天擒拿手!不然你就完蛋了。”徐天野喘气回答。
其实,徐天野是开了个玩笑,他是知晓流沙的原理才救得了他。密度小于流沙的物体会浮在流沙之上,下陷速度要视物体本身的密度而定。人身体的密度一般比流沙轻,静止状态下往往沉到腰部就停止了,越挣扎倒是陷入越快,但人的心理在那危险状态,怎能静止不动?势必挣扎自救。腿部张开,倒是增大受力面,也有减弱下沉趋势。
两人躺在地上,大口吸喘空气,任凭脚下流沙坑消失不见。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具女尸。尸体呢?莫非又被吞噬重埋地底?看着遗留下的“猴戏龟”,联想古尸色泽鲜艳的服饰,应是千年来“首次出土”,只为送来这“猴戏龟”?徐天野望向远处,风吹云展,浓雾依稀,但视线依旧不及五十米。茫茫浓雾中,似乎有一双黑得发寒的眼睛盯着两人,若隐若现,却难觅踪影。
两人休息了约一刻钟,观察沙地已无危险,便收拾一番急欲前行。能见度有限,肉眼所及之处尽是茫茫沙海、雾海,其余便是稀疏几颗将死未死的小灌木,以及散落在沙地的各类残骸物件,战船、商船、陶罐、铜器、布缎、皮革、刀剑、农具……虽是年代久远的残碎片,但也是五花八门,琳琅满目,万物纷呈。一路上两人说南道北,聊东扯西,倒也轻松愉悦。端木石一瘸一拐,脚步稳健有力,赶上徐天野,说道:“我说老徐,你说迎着风往前走,这也有一个小时了吧,平均算来也走了四公里多,这周围也没啥变化呀。这风会不会带着我们兜圈子啊。”徐天野驻足凝视前方,欲言又止,心里嘀咕:“只有相信东北信风,也别无他法。”端木石见他不语,只好跟上。
又走了一个小时,两人原地小憩,已是晌午时分。阳光垂射下来,气温陡然升高,浓雾渐渐消散。不到一刻钟,视野变得极好,烈日炎炎,黄沙漫漫,南北皆为一致,东西并无二样,唯有那远处零散矗立的几处石山点缀其间。
“十雾九晴天。这天气变得比变脸还快,刚才还阴气沉沉,现在就热气腾腾了。”端木石拿起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,递给徐天野,又道:“老徐,咱们得感觉找个阴凉地儿,不然以这阳光直射的条件,地面温度升高非常快,我们会被烤焦的。‘早上有了雾,中午晒死兔’,古人的智慧真是了不得。还有,我们身上的水不够了,也得赶紧找一些水源补充。”徐天野小啜了口水,指着右前方的石山说道:“我们往那边走,以太阳西去的角度,会被那石山遮挡,应该会有阴凉之地。目测这距离大概个把小时脚程。”于是,两人略微调整路径往石山赶去,但依旧是朝着风向的方向。
又前行了五六公里,太阳西斜被石山挡住,两人正好进入阴影区,找了处凉快地歇歇脚。此处地形平平,但石山巍峨耸立,峭壁万丈,直指云霄。以此山为首,后面排有群山,山中有山,呈串珠状。只是群山排列方向正好为东北向,从远处看,尚只能瞧见“首山”,以为只是一座突兀的孤山,想不到是群生山脉。
两人一坐一躺在原地休息,徐天野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。因有群山遮阴,此处昼夜温差大,露水凝聚地面湿潮,但沙地养分不足又不易保水,植被依旧是以芨芨草、红柳等荒漠植物为主。徐天野拔出天吟匕,狠劲插入沙地即拔出,见刀身下端约八公分处有黏着沙粒,可估测地面下八公分处为沙地湿润线。“石头,过来帮忙。”徐天野叫道。端木石应声过来:“你要在这挖洞吗?”只见徐天野在刚才插刀之处挖了起来。“找水喝!快帮忙。”徐天野边挖边说。端木石心想,这里有水吗?干瘪瘪的。但也不敢怠慢,一起挖了起来。不到两刻钟,两人挖出了一个深二十公分的碗状坑,徐天野把水壶放在在底部中间,再取出包里的雨衣,在地面覆盖好,四周用沙土压上,中间轻压一块小石头,让中间雨衣布微微下垂,呈滴水状靠近水壶口。“老徐,这是你说过的什么露水取水法吗?这下可有水喝了。”端木石面露欣喜。徐天野拍拍手上的沙土,说道:“这是蒸发集水法,砂砾间的水经蒸发在塑料布上遇冷会凝成水滴滴入壶中。”端木石一屁股坐在地上,尽力伸展他的双腿。徐天野这才想起他的腿伤,给重新包扎了。
太阳西斜,日暮降临。两人正商量着今晚何处安身,突然一片石块从山头砸落,“啪”的一声让两人猛地抬头。一道犀利的透着寒意的目光射来,只见十米开外的山头上站着一只马脸驴身的动物,其口鼻尖削,牙粗外露,脸型像马,体型壮硕,四肢短粗,又似驴子,全身长着黑色鬃毛,气势威武。倏然,马驴兽跳向旁边低矮山头,同时发出“咴咴……”的嘶鸣声。顷刻间,嘶鸣声此起彼伏,山上山下出现了十几只马驴兽。“石头,快起来,这些家伙来者不善。”徐天野唤道。“老徐,这些是什么动物?感觉似马非马,似鹿非鹿的。”说完,端木石从背包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。此枪为爷爷给他防身之用,一直带在身上,也许是对他爷爷的一种思念吧。徐天野尚无法确认这是何种动物,无意答话,目不转睛盯着它们。为首的那只仰天长啸一声,露出粗大而尖锐的兽齿,其余瞬间停止嘶鸣,低下头,兽蹄点地,作攻击状。徐天野看到那尖锐的兽齿,想到端木石腿伤上的咬痕,想必定是这野兽所为。
马驴兽渐渐靠近,有将两人围拢之势。空气凝固了下来,旷野之上只剩呼吸声。“石头,你看到对边山脚,那边好像有个山洞,我们想办法过去,再下去就被他们包围了。”徐天野轻声说道,生怕被马驴兽听见一般。“啊,有点远呢,只怕我们没跑几步就被他们扑倒了,何况我的腿。”端木石说完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腿,又看了看手上的枪,似乎找回了一丝勇气。“准备!”徐天野右手摸向腰间的天吟匕,道:“冲!”两人拔腿跑了出去。马驴兽先是一惊后退了几步,但立刻就甩蹄奔了过来,激起层层沙尘。为首的几只眼看要扑咬上来,端木石扣动扳机,“砰砰……”,被击中的马驴兽倒地后竟然又腾空而起,继续扑赶过来,不到要害这枪应是伤它不得,但减弱了它们进攻速度足矣。两人离洞口仅一丈之远,没想到一只马驴兽从天而降,径是从山头跳扑了下来,端木石对付“追兵”已然吃力,无暇顾及前方。徐天野一个飞奔,拔出匕首,两手紧握刀柄,对准兽头,借着冲劲,硬是将天吟匕扎进了兽脑壳,脑浆鲜血迸溅,马驴兽“熬”了一声倒地,没了动弹。两人乘机钻进了山洞,洞口窄小,有如瓶颈,人恰好缩身可过,把马驴兽挡在洞外,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嗷叫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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